2009/06/12

如何演繹小說中的人物‧以李碧華作品為例

煙火發表於星期六 五月 26, 2007 10:17 pm 促膝長談討論區

此文字稿錄自《印刻文學生活誌》第三卷第八期,轉載請注明出處,謝謝!

如何演繹小說中的人物‧以李碧華作品為例   

主講:張國榮   
主辦:香港中文大學香港文學研究中心   
時間:二〇〇二年二月二十二日   
地點:香港中文大學新亞書院   
資料提供:張詠梅、陳露明。黃燕萍、鄧依韻、吳潔盈、鄒文律、馮慧心   
整理:陳露明、黃燕萍   

張國榮先生在生時,先後主演過三部李碧華的作品,所飾演的角色包括:香港電臺製作的《歲月河山之我家的女人》(電視劇,1980)的景 生、《胭脂扣》(電影,1988)的十二少及《霸王別姬》(電影,1993)的程蝶衣。二〇〇二年二月二十二日下午,張國榮先生應盧瑋鑾教授之邀,于香港 中文大學新亞書院人文館內進行了一場兩小時的演講及答問會,圍繞的主題是『如何演繹李碧華小說中的人物』,跟學生暢談其如何演繹同一個作家筆下的不同人 物,故實有其彌足珍貴之處。講座中,座上教授及學生先後向張先生提了二十多道問題,內容主要圍繞張國榮如何演繹李碧華《胭脂扣》中十二少及《霸王別姬》中 程蝶衣兩個富爭議性的人物,以及其戲裏戲外的演繹心聲。惟是次講座應主講者的要求,不作錄影及錄音,故並無影音記錄。以下的文字整理,乃筆者根據自己保留 筆記及當日座上各同學(按:見上述資料提供者)的筆記,參照整理而成。   

我跟李碧華是好朋友,主演過幾部碧華的作品,都是好戲!   

在我眼中,碧華的作品是成功的,有美而壯烈的內在,故事往往能抓住人生最光輝、最燦爛的刹那加以發揮。而我欣賞碧華小說中那種坦蕩蕩的、毫無保留的風格。   

如何演繹《胭脂扣》中的十二少   

我主演的第一套李碧華改編作品是《我家的女人》(注1),但由於當時此類題材並未流行,而內裏有關中港兩地的意涵也沒有引起太大的迴響。   

之後就是電影《胭脂扣》。當中“十二少”的角色最初選角是鄭少秋,後鄭因沈殿霞(按:鄭少秋前妻)懷孕而辭演,故由我接手。最初接到《胭脂扣》的劇本,我的戲份只有三頁紙,對白的總數不過是十多句而已,工作量只有十天左右。   

事實上,在《胭脂扣》原著中,十二少這角色的重要性遠遠不及如花,但我接手此戲,到往試造型——一襲長衫,如此風度翩翩——直教人覺得,這角 色根本是為我度身定造的。碧華為我的魅力所打動,於是特別為我增寫戲份,而導演關錦鵬也把我的拍攝期增至二十多天,電影最後以兩個不同年代的雙線形式發 展。這也許說明了,我是一個有魅力的演員,對一個作者而言,或從商業的角度而言,我對觀眾有著一定的吸引力跟叫座力,這正是市場的基本需求。基於上述的原 因,故在電影版《胭脂扣》,十二少這個角色的著墨遠較原著為濃,因此這部戲更令我獲得“最佳男主角”的提名。   

而在我所演過的角色當中,個人最喜歡的是《胭脂扣》中十二少的角色,當時導演關錦鵬的拍攝很開放,角色情感的表達絕對是義無反顧、毫無保留 的,就這點而言,我覺得是關錦鵬導演對我的重視與提升。對於《胭脂扣》這部戲,有人覺得關錦鵬放大了女性的執著,我的看法是:碧華的原著故事本如此,人物 本如此。   

至於十二少這角色,實在是相當複雜也是相當簡單的,他捨得為如花放棄豐厚的身家,但在生死抉擇之時,又表現得極其懦弱無力,乃至逃避。基本 上,我覺得十二少是一個“色鬼”,也是一個“無膽鬼”,演這樣的角色是一項挑戰,因為在這個人物身上,充滿了“性”與“愛”的張力。   

而李碧華的《胭脂扣》最能吸引人的一點,是她能寫出人物那種醉生夢死和為愛傾盡所有的感覺,又能引領讀者進入她精心經營的情調和氛圍中,使讀 者可以不斷follow故事的情節。前些日子小思曾介紹我看一篇李碧華的新作《吞噬》(注2),也是一篇寫得十分出色的作品。所以碧華的作品,對我有很大 的吸引力,演繹她筆下的角色前,先就對角色有了好感。   

而《胭脂扣》電影版跟文字版的結局是點差異,這點呈現的是導演跟作者利用影像跟文字兩種媒體表述故事時的不同考慮,但無疑電影版本的戲劇性較濃,這也是必要的。   如花與十二少的愛情   有人置疑,以《胭脂扣》中十二少所服的鴉片份量,結果是如花死了而他竟能逃過大難而苟活,是否有不合理之處。關於這點,碧華的解釋是:“十二 少是一名富家子弟,自小豐衣足食,故身體底子較為妓的如花為佳,抵抗力也較強。”而我的意見則是,如果十二少死了,《胭脂扣》便無以為戲了,而且世事無奇 不有,本就沒什麼不可能的。   至於故事中,“殉情”的情節是如花一廂情願的設計毒害,她趁十二少意識模糊之際喂他食鴉片,本質就是“存心欺騙、蓄意謀殺”,但在電影的結局裏,潦倒而活得不堪的十二少,見著如花的鬼魂,竟對她的身影哭訴“對不起”,這當中是否有矛盾?   

但事實上,十二少又何嘗不知如花的用心,惡毒卻也可敬,這個女子為他香消玉殞,苦苦等了他半個世紀的時光,而他實在負擔不起這麼沉重的感情, 也不敢跟她同死。因此,十二少要致歉的是他對這個女子真情的辜負。這跟如花蓄意謀殺他是兩回事,因為到底如花死了,而他卻活了下來!   關於電影《胭脂扣》的結局,剛才這位同學說,不解如花既然見到年老而又活得潦倒的十二少時便對他死了心,為何仍要把胭脂匣還給他。   

你是否還沒戀愛過,所以才有這個問題?一個未曾真正戀愛過的人,在感情上還是一個小孩,他不會知道愛情會令人何等的刻骨銘心,也不會明白戀愛 裏的人有時現那種既複雜又矛盾的心情。愛情絕不是A+B=C這麼簡單的事。胭脂匣是十二少給如花的定情信物,把如此重要的東西歸還,表示一切完全結束,如 花那多年來的苦苦等待,終於可以真正劃上句號。   

《霸王別姬》的結局處理   

至於《霸王別姬》這部電影,結局很吊詭,較之原著的原局相差甚多。原著是另一個“虞姬”菊仙死了,霸王段小樓“渡江”南臨香港,數十年後重遇 年邁的蝶衣,洗盡鉛華的二人在澡堂裏肉帛相見,只是他們都老了,一切曖昧的、似是而非的情感都淡了!電影則大刀闊斧的刪了南來香港這一筆,只交代飾演“虞 姬”的程蝶衣在臺上自刎,而“霸王”段小樓喊了一句這個“女子”在現實生活裏的小名,而後臉上浮現一抹充滿懸疑的笑,一切就此打住。   

其實電影這個結局是我跟張豐毅二人構思出來的,因為我跟他經歷了電影前部分的製作跟演繹,都有感在大時代的浪濤中,電影是難以安排霸王渡江南 來的!畢竟文化da革命這部分是很沉重的戲,經歷了這段,實無必要好像小說那樣再安排他們年老的重逢,這會令“戲味”淡了。結局他倆只要憑著彼此昔日的感 情和感覺憶起對方,輕輕帶過就可以。   

我與張豐毅一直著眼於兩個角色之間的感情發展,尤其是蝶衣對師哥感情的變化:由起初蝶衣對師哥的傾慕;至中段師哥愛上菊仙,蝶衣仍固執的愛戀 這師哥;到尾段,蝶衣年華老去,不返當年,然而與此同去的,還有他與師哥的一段感情。所以蝶衣的死,總括而言有三個原因:一是虞姬個性執著,要死在霸王面 前。故事中,蝶衣其實就是虞姬,虞姬也就是蝶衣,二人的命運是互相影疊。“霸王”既已無用武之地,與霸王演對手戲的“她”——虞姬,是再也不能苟延其情的 了,故死也要死在霸王面前。第二、蝶衣想以自殺來完成故事的情節。蝶衣是一個有夢想的人,他喜愛舞臺上那種熱烈生動的演出,也只有舞臺上與師哥合演“霸王 別姬”時,他才能遂其心願與師哥成為真正的一對。舞臺是蝶衣實現其夢想的地方。所以當蝶衣發覺在現實生活裏,他與師哥沒有了以往那種親密的感覺時,他寧可 選擇以虞姬的角色來結束他的生命,做一場真正的“霸王別姬”。第三、年華老去,不能接受,蝶衣選擇自殺,因為他是曾經那麼芳華絕代而又顛倒眾生過。由此可 見,主角二人的感情根本無法走出「霸王別姬」這個典故,是最合理和最具戲劇性的處理!   

而且以程蝶衣的性情,他是怎麼也無法接受這樣的愛情:霸王已無用武之地,要在“她”鉛華盡洗之際苟延情感,是難堪的局面。現實生活裏,程蝶衣是個放縱的人,卻也因此,“她”不能接受現實走到惡劣之境。   

再者,在我們理解中的“別姬”程蝶衣,是一個有夢想的“女子”,“她”嚮往舞臺上那種熱烈生動的演繹,也只有在舞臺上,“她”才有最真實的生命。所以,讓“她”死在舞臺上,是最合理,也是最具戲劇性的處理!   

同性戀的話題演繹   

小說版的《霸王別姬》,李碧華在同性戀這一主題上的表述和態度是比較明顯、寬容和自然的。然而陳凱歌改編的電影《霸王別姬》,卻充滿了極端的“恐同意識”,扭曲了同性戀獨立自主的選擇意向。   

或許我的確是顛覆了《霸王別姬》這套電影的演繹!在同性戀這方面而言,就內在題材表述,我認為導演陳凱歌的取鏡很壓抑,過分壓抑,無可否認, 國內對這類題材的處理較敏感,陳凱歌有其苦衷,是基於避忌吧!這是可以理解的,因為陳凱歌有許多因素需要考慮,加上他個人的成長背景,所以電影會有這樣的 表現。   

此外,影片能否賣掉或公映都是影響陳導演怎樣拍片的重要因素。很多人知道國內的政治審查很嚴,導致很多電影不能在國內上映。《霸王別姬》的題 材敏感,故也入在被禁之列。就算這部片後來在坎城獲得金棕櫚獎,又在臺灣獲得金馬獎,中國大陸仍在禁映。然而,只要看看京劇發展流程裏的特殊狀況,就會發 現臺上的夫妻皆是男人,這造就了男人與男人之間的特殊感情。這是絕對合乎人性的。   

然而陳凱歌在電影裏一直不想清楚表明兩個男人之間的感情,而借鞏俐(按:飾菊仙)來平衡故事裏同性關係的情節,這便提升了鞏俐在電影裏的地 位。所以,作為一個演員,我只有盡力做好自己的本分,演好程蝶衣的角色,把他對同性那份義無反顧的堅持,借著適當的眼神和動作,傳遞給觀眾。而某程度上還 是要注意怎樣平衡導演對同性愛取材的避忌。張豐毅在同性戀演繹的表達上,他也很避忌。例如電影有一場摟腰戲,張豐毅抱著我的腰時,卻緊張得全身在發抖!   

個人而言,我接拍一個角色,一定會事先挑選好,也做好了心理準備,在拍攝時因而有最投入的演繹。其實,早些年港臺已要開拍電視版的《霸王別 姬》,他們邀請我飾演程蝶衣,我考慮了很久,終於還是推辭了。多年後我接拍《霸王別姬》這部電影,便完全可以把自己放開了,我以為一個演員應該義無反顧, 為自己所飾演的角色創造生命,如此演員方可穿梭於不同的生命,亦讓角色真實而鮮明的活起來。但在拍攝過程中,作為一個演員,我的演繹必得平衡導演對同性戀 取材的避忌,而我只能盡自己的能力做到最好。   

我以為,如果《霸王別姬》的電影能忠於原著,把當中同性戀的戲作更多的發揮著墨,這部電影於同類題材電影而言,地位必定較我後來接拍的《春光 乍泄》為高。而在我演繹的過程中,基本不受原著的局限,我以為演員應有開發的胸襟,而電影亦可以是獨立於文字的,是一個開放的空間,演員可以透過全新的演 繹給予角色另一番生命!   

尾聲   

講座期間,同學有一連串問題都圍繞著張國榮與李碧華的合作。首先,有同學問到張國榮在電影《胭脂扣》和《霸王別姬》裏的演出,有否受到李碧華小說原著的限制:而他與李碧華如此相熟,會否反而局限了大家的合作。此外,他還有哪部李碧華的作品想拍。   

前兩條問題,張國榮同樣回答沒有。他說李碧華寫書有時候也是為了他。至於他在電影裏的演繹,基本上是不會受原著的局限。他認為電影相對文字而獨立,是一個開放的空間,演員應有開放的胸襟,且要不斷開放自己,更新自己的演繹給予角色另一番新的生命。   

此外,張國榮表示很喜歡李碧華的另一部作品《青蛇》,可以的話他想演許仙的角色,至於白蛇、青蛇和法海幾個重要的角色應該找誰來演,張國榮認 為鄭裕玲、鞏俐和周潤發都是很合適的人選。另外,張國榮又認為李碧華的作品一向都沒有絕對是非對錯的判斷。就如“同性戀”這種敏感的題材,她也處理得十分 “人性”。張國榮表示有機會的話他想把李碧華小說裏最精彩的地方拍出來。而他下一次最想做的就是當一個導演,這是他很久以來的一個心願。   

另外,同學亦問及張國榮在電影內外的閱讀經驗。作為一個演員,當他閱讀李碧華那兩部小說時,會否因為自己要演繹其中某個角色,而不能以一個普通讀者的心態來閱讀和欣賞作品,影響他對小說的理解。   

張國榮回答不會。他說不管什麼原因,閱讀於他首先是一種享受,他會盡情投入其中,然後很快便會被書中描述的事物吸引著。然後張國榮舉出他閱讀 《紅樓夢》的經驗為例子,指出書中有許多細緻的描寫都十分引人入勝。此外,同一部的作品,要是在不同的階段閱讀,所得的體驗都會不同。   

只是作為一個演員,閱讀時很容易便會把小說的文字影像化,這或許是演員的毛病。而文字與影像是兩種不同的媒體,兩者固然存在分別。電影主要借 光和影向觀眾傳遞訊息,因而沒有書中描述的那種味道。所以由文字轉化到影像的過程中,往往會有一種“味”的失卻,是文字所獨有的味道。   

最後,同學希望張國榮可以分享一下他對中國人這個民族身份的看法和感受。   

對此,張國榮對許多人一提到文化da革命便立即對中國過去的歷史感到不滿,他過去也不例外,而且對中國絲毫沒有半點好感,所以到了三十三歲才 第一次踏足中國北京,那還是因為工作的需要才回去,後來是電影改變了他對中國的態度。張國榮說他是客家人,祖輩在鄉下的家世相當淵博,卻因此在文化da革 命期間受到批鬥,他爺爺就是被迫跪玻璃流血而死。張國榮表示這一直令他很怕中國,而且對她存在很大的戒心。   

但後來因為要到國內拍戲,他於是有機會認識到中國河山的秀麗壯闊,竟如此動人氣魄,從那時起他開始意識到,作為一個中國人原是有其值得驕傲的地方。所以文化大革命對中國造成的破壞和影響,絕對是無可否認和無法估計的,然而,人們亦不能單就文/革一事來評看整個中國。   注1:《我家的女人》乃香港電臺『歲月河山』系列單元劇之一,一九八〇年推出。由李碧華編劇,黃敬強執導,張敏儀監製。該劇榮獲「十六屆芝加哥國際電影節」金獎及「第一屆英聯邦電影電視節」銀獎。   

注2:李碧華:《吞噬》,收入《櫻桃青衣》。香港:天地圖書有限公司。二〇〇二。初版。頁197-217。 =====================================================================   

張國榮講演因緣   

文/小思   

二〇〇二年退休前夕,在香港中文大學中文系開設“香港文學專題”,全部以已有影像成品的文學作品為研讀物件。這種近似通識教育、文化研究的角度,在一貫重視傳統語文、文獻教學與研究的中文系,實在有點“不像樣”。   

我在中文系開設此科,目的在強調對現代文學精讀與細察,糾正一般人粗疏的閱讀及觀看習慣,刺激他們“發現問題”,並對問題加以思考詮釋。另一 方面,希望能使看慣影像的人,回到文字閱讀,又使看慣文字的人,探索已經無處不在的影像與文字的關係,使他們遊走與二者完全不同的媒介之間,不易向一邊傾 斜。於發現問題後,尋根追源,再加解讀詮釋,便有所得的喜悅。   當初沒預計選修這科的人數超過百人。本來的設計是全班都要通讀設定的作品,包括文字本與電影、電視版本。後來把同學們分成導修小組,選定作品 研讀,事前他們精讀作品,細觀影像,然後來跟我討論,再設定可討論的題目,加上各項參考資料,分派給全班同學,以備研討。在研討過程中,文學技巧配以理 論,是重點。可是出乎意料之外的,卻是部分同學的“過分”探究入微。我說的“過分”,不是貶義,可能我一向給學生的印象,是極度精細,他們也學著朝這方面 用力。例如研讀李碧華《霸王別姬》的一組,既要比較一九八五年的簡略版與一九九二年的修訂版,又要比較羅啟銳的電視版與陳凱歌的電影版,十分吃力的細意找 出異同的原因。其他各組都必然尋出一些文字或映射、鏡頭微妙運用、調度的不同,講出細節與變化。許多地方,連我都沒注意。這樣子的閱讀,不知道會不會令同學視野狹窄,或過分解讀。由於沒再開課,無法求證。   在同學全數研讀後,我相信有些問題還需找尋解答。找與問題有關的人來解說或交流,效果一定更理想。我安排了一系列講座,邀請演者、作者、導演 導學校來,環繞研讀的作品,給同學演講及解答問題。張國榮先生、許鞍華小姐、劉以鬯先生、伍淑賢小姐,都樂意坦率表達自己的看法,這種交流,實在寶貴。他 們的出席,讓我們有如此的學習機會,令整個課程獲得圓滿結果,而他們也答允把演講記錄的文字版本讓我們出版,在此,我誠意一一向他們道謝。   

正當我開始請同學整理他們講稿的當兒,噩耗傳來,張國榮先生突然去世。這次演講記錄,成為他的絕唱。校稿時細味他的講話,當日他的一言一動, 宛然在耳在目。沒想到,他的一念間,身軀一躍,遂寫下不可磨滅的悲情。香港損失了一位認真、出色的演藝家,校畢全稿,不僅掩卷淒然。

小思:本名盧瑋鑾,二〇〇二年自香港中文大學中文系教授退休,現義務擔任香港文學研究中心主任。二〇〇三年榮獲香港教育學院第二屆傑出教育家獎。著作包括:《香港故事》、《香港家書》、《路上談》、《不遷》、《承教小記》、《香港文學散步》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