舊瓶到底裝了多少新酒

chiahua 發表於: 星期一 十一月 06, 2006 11:05 am 促膝長談討論區


A Chinese Ghost Story
　 　
　 　 　
文‧魏君子
來源：舊紅版

時值中國電影百年，本屆香港金像獎也湊熱鬧評選了百部華語電影佳作，其中徐克監製、程小東導演的《倩女幽魂》名列第五十，反而1960年李翰祥執導的版本沒有入選。而前幾年香港電影業內還評選過百部港片佳作，’87和’60兩個版本都入選，但李的版本就比徐克的靠前。其實香港的資深影人對這兩部影片偏好也不相同，比如蔡瀾就褒舊貶新，張徹卻認定’87版本遠勝’60版，說到原因，倒並非張徹一直與李翰祥不和（各位如有興趣，得空俺跟你們聊聊張徹分別與李翰祥、劉家良交惡的兩段古），而是蔡瀾乃老派才子，張徹卻素喜破舊立新。相比之下，徐克、程小東版本即便在今日看來，亦百看不厭，不給人以過時之感，單從這點看，已夠經典之作。

《倩女幽魂》——真的是改編自《聊齋志異》嗎？

很多人都以為，’87年的《倩女幽魂》是改編自蒲松齡的《聊齋》中的『聶小倩』一章，但事實並非如此。當年徐克籌拍此片，本意是翻拍李翰祥拍於1960年的那部《倩女幽魂》，因為他從小就迷此片，當年從國外留學回港在電視臺工作時，就有意將李版翻拍，但一直無得機會，直到80年代中期他自組「電影工作室」這才得嘗所願，為此他專門跑到邵氏找方逸華小姐要原版拷貝進行觀摩。

如果你看完李大師的《倩女》，就會知道徐老怪的《幽魂》情節框架幾乎完全照搬。蒲公原著，李翰祥僅取前半部分，故事圍繞聶小倩、寧采臣、燕赤霞、姥姥集中展開，背景多在蘭若古寺，除了保留些許原作精彩情節外，又加進許多細節橋段，比如小倩琴挑采臣，燕大俠舞劍高歌、采臣由坊間畫冊得知小倩實為女鬼等等，皆引人入勝，不乏曲筆妙趣。而這些由李翰祥親自創作出的橋段及景物佈局，幾乎被徐克版的《倩女幽魂》原封不動的借用。甚至李翰祥在本片中抒發的亂世情懷，亦被徐克沿襲，只是老李講究歷史實感，將《倩女幽魂》定位為明末清初，而徐克所言則是混沌亂世，有借古喻今之嫌。

另外，徐克與李翰祥兩版《倩女幽魂》的最大差別在於歷史感和時代感。昔日徐克找奚仲文做《倩女幽魂》的美術指導時，奚曾說自己不懂做古裝，徐克則給他指了一個方向，讓他只做時裝片處理便是，結果片中寧采臣、聶小倩等的服裝造型，若加以歷史考據，無不是亂穿亂改的典範，卻達到了徐克要求飄逸瀟灑的效果。而這當然是當年李翰祥無法想像和不屑為之的。

《人間道》——借古諷今、借題發揮的典範

《倩女幽魂》的第二集叫『人間道』，但徐克初始構思的『人間道』劇本卻無意將其拍成《倩女幽魂》的第二集，而是一個獨立成章的故事。本來《人間道》是找梁家輝做男主角，人物姓名也不喚作寧采臣，而是周亞柄。那時花了一大筆錢，找來好萊塢的專家做了只大怪獸（就是「正氣山莊」裏的「屍妖」，誰知只拍了一組戲就停下來。過兩年後再開拍時，金公主的老闆提出這部戲改為《倩女幽魂》的續集，並且不介意聶小倩變了另一角色，但定要張國榮、王祖賢和午馬主演，是以劇本就此重寫。

午馬的「燕赤霞」角色本來有六十多組戲，三主角戲份相若，但午馬只有空拍十多組，於是徐克為了發展該角色，另行設計了「知秋一葉」這個人物，名字來自專欄作家葉知秋。《人間道》比《倩女幽魂》有更強烈的政治反諷意味，故事雖複雜，卻直指「陸肆」。裏面有很多影射元素，比如朝廷大官給吸光肉身，只餘空殼，連配音也說得很露骨，什麼「楊大人、江大人、李大人」，大家盡可瞎作理會。護國法丈這個角色也是徐克別有用心的構思，國君迷信，天下大亂動，正邪不分。法丈現形後是百足，取其形似「坦克」。還有黃霑為《人間道》做的歌詞，也有很多借題發揮的意思，什麼「故園路怎麼盡是不歸路」，幹什麼還是「血海滔滔」，若是細想，還真是觸目驚心（各位如有興趣，不妨聽下法丈首次幻化如來金佛一段粵語音軌的背景音樂，有一段旋律，赫然便是《國際歌》！）

另外，張學友飾的「知秋一葉」這個角色其實頗受徐克看重，他是個疾惡如仇的年輕道士，絕不放過任何妖怪，但卻由妖怪養大，只是他暫時忘卻這段記憶罷了。拍《人間道》時，徐克曾令旗下編劇構思「知秋一葉」的前傳，他覺得這是個很有趣的「聊齋」式人物。

《倩女幽魂3道道道》——到底是程小東作品，還是徐克作品？

《倩女幽魂》拍到第三部，可能已讓人覺得有狗尾續貂之嫌，何況若粗看《道道道》的故事簡直就是首集的翻版嘛，只不過書生變成了和尚而已。不過，也正是由於男主角身份的轉變，令《道道道》更加有趣。在傳統文學中，書生與女鬼的愛情是值得頌揚的，而身為驅魔滅鬼的和尚居然也與女鬼產生感情，那就有些驚世駭俗了。再者，王祖賢此次扮演的女鬼「小卓」其實與「小倩」也大不相同，小倩淒怨而小卓調皮，雖然身世都相當可憐，但小卓卻能苦中作樂，甚為符合現代女人特色。她與十方的關係又像極了現代的善良小員警與妓女。在下甚至這麼瞎想過，梁柏堅的《熱血最強》裏古巨基和楊采妮的關係，就跟《道道道》裏梁朝偉與王祖賢很相似嘛。

說到這裏，或許已經有很多朋友對我不滿了：你怎麼總將《倩女幽魂》系列說成是徐克版呢？要知道這三部的導演可是程小東啊！於是問題來了，《倩女幽魂》系列，甚至《東方不敗》、《風雲再起》到底算是程小東作品，還是徐克作品呢？

答案當然是～～～～～～徐克了。這裏面除了80年代流行監製主導創作的所謂無形體制，程小東本人太多依賴徐克也是重要原因。因為程小東拍徐克監製的戲，每次在現場都苦等徐克修改後的最終定稿劇本，如果劇本沒到，寧可不拍，更狠的是，程小東會照著徐克的劇本一字不差的拍，因此無論是《倩女幽魂》，還是《東方不敗》都帶有強烈的徐克風格。當然，程小東的作用也相當大，他對動作場面的想像力和拍攝實力令徐克監製的電影的精彩程度大大提升。可以說，《倩女幽魂》和《東方不敗》之所以能成為經典，那是徐克和程小東共同努力的結果。不過，徐克離開程小東，照樣可以拍出《黃飛鴻》、《刀》那樣的佳作，而程小東離開徐克後與王晶等人合作的一系列作品，卻大多平庸，只剩下動作場面還能一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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附君子兄在『香港製造』版的跟貼說明：

其實人間道那段不是我寫的。

雖然以前自己也看出《人間道》有政治諷喻的道道兒來，但終究未敢確定，直到後來看了相關書籍，才真正恍然大悟。

《人間道》這段基本照抄資料，倒是第一集和《道道道》都是自己亂寫的，本來想著反正都是同好間一起快意亂侃，所以文字也沒加修飾，大半個小時就搞掂了，各位若看的粗糙，多擔待吧。

2005/04/12